张斐：江南片段（组诗）

张斐，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歌月刊》《特区文学》《飞天》《边疆文学》加拿大《海外诗刊》等国内外报刊。作品多次在全国征文比赛中获奖，部分作品收录于选本，出版诗集《苏帕河》。

观音洞

伫立于观音合十的掌间

凝望轮回的远空

是谁吟诵出烟云

回旋翻卷

一层层树影

滑落陈迹斑驳的流纹岩

曾经的岁月

也是这样从容流逝

冷冷的石壁

滴淌下祈祷者温情的泪珠

今晚，一切将依然降临在众生身上

世界隐秘于这小小的裂隙

这并非奇迹

此时，此地，没有太阳照耀

烛焰的暖光中

有人在石洞内寂寂抽芽

隋梅

目光沿着手腕

到瘦骨显露的肩膀

当移到靠在老墙上的头颅时

已不能直视

你展露着一切

我犹如海啸中幸存的船

怯然骇然向遥远之岸举着残破的帆

纤细的神经以狂乱的笔法指向远空

风过处铮铮作响

多少人在此驻足、抬头、倾听

触到令人心惊的脉搏

味蕾阵阵收缩

或沉默或痛哭不已

直到天光收尽

我来，而你尚在闭关

隐秘的朝圣者必当持有距离

获得一瞬寂然已足矣

我继续前行

季节正悄然转换

洁白的道谛将再次自深处爆裂开来

然后冷霜般消隐于攒动的人头之上

隋塔

妙法莲华经，人们的欢声骤停

镶嵌于塔身内侧的经文

弥漫在四周

模糊的阳光混合着未知的事物

曾浴火的绛红色青砖

似乎在缓缓走动

塔与人

伫立相望

人被风吹得渐淡渐远

不再需要在意时间

当塔建成之日

已经把消逝以及消逝的奥秘示给众生

人企图窥视其中

企图在悲喜交织中望见平静

翻动那些幽晦的往事

发现内心的困惑已不值一提

只有风的手可以抚摸其上的孔洞

只有植物才能在其上打坐念经

富饶的大地接纳古塔吹来的种子

那里确有永生的事物

自塔内仰望

可见星光辉煌

雁荡山的黄昏

淡蓝的雨雾散于神圣的天穹

峭拔险怪渐渐柔和

那些树已经喝醉

在暗淡的光中放浪吟诗

这是奇妙的时刻

白天和夜晚混合

远古和未来交接

山水融为一体

某个诗魂或重返人间

在来来往往的众生之间行走

用流水再塑造一个意境

在无数时空的转换中

与谁交锋

语言失去意义

向下飞向天空的时刻

将成为永恒

秋天的耳语

湖水晃碎阳光

秋草的影子斜斜插在静处

风卷落黄叶

鸟翅掠过空气

许多细微的声响从远处漫来

又消隐于湛蓝的远空

如果停止脚步

低语将包围你、伴随你

瀑布的轰鸣带来震颤

藤条散发的气息带来安谧

在沉默的事物中将聆听到更多

总是保持冷静的石头

也会发出万马奔腾的声音

路边一枚掉落的果实

敞开着

不再对世界有所隐藏

这些转瞬即逝的声音

都将不朽

幸运的耳朵被掠过的黄叶轻轻摩挲

发出一道阳光般温暖的声音

发间浸透秋日的馨香